清晨,一阵嗡嗡声打破了宁静。这声音似大功率吸尘器,又像是无人机在低空盘旋。我并不陌生,毕竟在深圳,航拍已是寻常事。并没有很在意,出门上班我却发现了一丝异样。

在握手楼之间狭窄的小道上,我发现平日里安静的小卖部门口似乎在进行大扫除。两个孩子拿着扫帚和塑料板凳,似乎在追逐什么。我在南方住了一段时间,很清楚他们肯定是在打小强。在深圳乃至整个广东,这种场景早已司空见惯。我并未过多在意,继续前行,却逐渐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。 没走几步我发现有一只爬的很慢的小强,红色的翅膀、椭圆的身体,它颤颤巍巍的,爬行速度出奇的慢,难道是被人踩了一脚,或者是刚才那两个孩子手下的幸存者?人人喊打的害虫也只是生存的本能而已吧,只是和我们这主宰生物的世界观不同罢了。

我仍未多想,继续前行。突然,余光瞥见墙壁上有东西在爬动,又是一只小强,它似乎比地上的那只更有活力。哎,城中村这种潮湿阴暗的地方,遇到这种情景倒也不奇怪。然而,几十米的距离内,竟在光亮处接连见到多只活蹦乱跳的小强,这还是头一次,我开始感到一丝不悦。于是我加快脚步,想从最近的小路离开村子。奇怪的是,脚步越快,遇到小强的频率也随之加快,甚至得时刻留意脚下,以防踩到它们。 我环顾四周,熟悉又陌生,熟悉的街道,陌生的氛围。好像在游戏里或者是梦里才会见到这么多虫子吧…它们无处不在,墙上,墙边的管道上,地上,小巷的车子上,垃圾桶附近…

还记得早上大功率吸尘器的声音吗,那就是消杀机器的声音,我以前在疫情期间见到过。让我想起了奉俊昊导演的电影《寄生虫》。底层人民想跨越阶级界限的讽刺电影。

主人公一家四口,蜗居在肮脏潮湿的半地下室,靠打零工勉强维持生计。他们身处社会的底层,如同“虫”般卑微,被杀虫剂所喷杀,而父亲作为“虫”已经习惯、无感,继续安于底层生计。(不再剧透)

好像相同的事情在这里上演,幸运的是,我住在十楼而不是一楼。

上层与底层之间的鸿沟依然无法逾越。但我明白,电影中所指的“寄生虫”并不仅仅是那些处于社会底层、贪婪卑劣、被阴暗侵蚀的人们。实际上,他们曾努力工作,本来是勤奋乐观的。只是生活不会因为他们的勤奋而眷顾他们,也不会因为上层社会的人内心黑暗就剥夺他们光鲜亮丽的外表。

从阶级的角度来看,“寄生虫”似乎同样指向那些光鲜亮丽的上层人。共生关系是区分宿主和寄生虫的关键,他们一方面鄙视底层人民,另一方面却通过压榨和剥削这些努力创造价值的普通人来积累财富。

看了一些影评之后,我认同这种观点:这种对立是无解的。给穷人财富,未必能改变他们的阶级;富人也未必都在同一个上层阶级,富人再更富的人面前,依然是粗鄙的穷人;又或者,是社会的淘汰和演变塑造出这种现状。或者说贫富这种对立,是人们自己造成的。

我深感庆幸,我有一份安稳的日子,不必为生计四处奔波,也不用担忧风餐露宿。虽然目前的生活平淡,却又是他人所奢望的安宁。在这个纷繁的世界里,能够平静地以旁观者的身份记录这些生活片段,已是幸运。

下班回家之后,吃苦耐劳的清洁工们早已将蟑螂的残肢扫进了垃圾桶,其实,用不了几天,他们在这里又会繁殖和藏匿以达到一种群体的动态平衡,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…